才川北正

【藕饼】以骨之名

        以我之骨，铸你魂魄。若今生不能执手共度，便揉碎骨血拜于轮回共生。（来自 @可冥 的绝妙评论）

        BE预警
         死亡预警 
         一发完
         大概是zhiyu向吧  

　　 

　　 

　　你们想听哪吒和龙三的故事吗？这个故事有点长，往事回忆起来总会有一些模糊的地方，希望你们能安静地听我说完。 
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这个故事也是我从北海深处，一个很老很老的老龟那里听来的。他很老啦，已经在这里守了近千年，估计讲完这个故事，他就要化成灰，随旧主人同去啦。 

         传闻战神三太子与东海龙王小儿子是伴侣。至少在三太子削肉剔骨，龙三未被剥麟取珠之前，他们都以为，能与对方相守到白头。 

　　但是，神仙，哪有什么白头啊。 

　　 

　　传说中的那场封神战役，人间天界死伤数万，赤地千里，尸骨成山。 

        那个邪戾暴恶的红发战神，生六臂三头与八方鏖战，红发战神本是魔丸转世，曾有酣战数月也未曾退师的记录，而且还大有愈战愈勇的趋势。 

　　老龟说那战神，脾气恶劣天性难驯，偏偏力量可憾天地，挥枪斩敌的身姿，狂艳绝美。 

　　但我不懂，为何后人谈起他的美，就一定要和鲜血挂钩。 

　　 
          老龟还说，那战神只要战事消停，就会立刻去东海。 

　　这我知道，龙三太子，和哪吒是好友。 
         老龟懒懒地动了动眼皮，大概是不屑我的幼稚。龙三太子也很美，看着老龟陷入回忆的眼神，我就知道那位肯定是个美好而温柔的人。像东海被夕阳晒到温热的海水，叫人想起来，也是带着粼粼的波光。 

　　 
          但是后来龙三太子死了。 

　　龙族千年前的历史模糊不清，我不敢妄加揣测，但是龙族曾经放出过镇压万年的海底魔物，祸害过人间。 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龙三太子的死，一说是，与那些魔物鏖战到力竭神消，未能等到他的战神。一说是，为了给家族抵罪自愿接受天罚，在清醒的状态下被剥麟抽筋，剔去了灵珠。从老龟语焉不详的描述里，我更加倾向后者。 

        哦，你们还不知道灵珠和魔丸的关系吧？他俩本是一体，后被天尊收服，一分为二。那颗晶莹剔透至纯至善的灵珠，就是龙三太子。 

　　灵珠没了，龙三太子也就没了。他被天尊化作了天上的星辰。 

　　 
          可是再漂亮的星星也是那么遥远。我听老龟说，哪吒原先是被瞒着这件事，直到他闯入九重天，亲眼见到龙三的尸首。 

　　 断角，残麟，身上除脸几乎无一处完整皮肤，血液凝固在胸膛。这躯体的每一处皮肤哪吒都最为熟悉。这处皮肤本该是温热的，皮下是跳动不已的脉搏，跳动着让哪吒安心的节奏。 

　　哪吒走至龙三身旁，小心翼翼地伸出带血的手，触摸龙三，从眼睛到嘴唇，美人即使死去也是美的，也只是表情冷凝了一些。天尊最后保留了他人身形态，好让哪吒能见他最后一面。哪吒眼神浓烈却深不见底，叫旁人看的惊悚。他轻轻地把龙三的手腕抬起与自己的脸颊贴近，似乎同以往一样。龙三手腕上有锁仙绳勒出的淤痕，身上被钉了七七四十九根镇魂钉。 

　　 老龟说，哪吒安静了好一会儿后，当场就突然狂笑起来，红色的头发像燃烧一样，眼白占据了整个眼眶。他入魔了。 

　　 那是场毁天灭地的浩劫。也难怪后来齐天大圣大闹天宫时，玉帝能有那么些法子，因为这些办法都统统用在过哪吒身上。想到哪吒和龙三的结局，这份以爱为名的感情，我宁可不要。 

　　
         哪吒被四方天尊，八荒之主齐力镇压。被十二根断魂石制成的长矛贯穿关节。可谁知，哪吒生生地把自己的身体往外拉扯，从长矛穿透，他伸手将一直封印自己魔力的乾坤圈，掰断了！ 

　　他不知疼，不分敌我，不明善恶。他回归到混元时的自己。仿佛那样，就能找回他另一半的灵魂。 

　　 直到天尊请来了赑屃神兽，堪堪压制住了他，让他稍稍回复神智。罪行累累，没有打入天牢也是看在太乙真人拼命求情的份上。但是，魔丸不驯，又不是第一天不驯。 

　　
         就在天神们要诘责哪吒的家人和陈塘关时，他用那把常用的金色长枪，当着天界众神的面，把自己削肉还父，剔骨还母。 

　　太乙真人看着自己心爱的徒儿，变成如此模样，心中大恸，竭力求了天尊，用仙藕帮助哪吒重塑了肉身。 

　　但是哪吒心脏上方的一小块骨头，不见了，怎么找也没找到。 

　　 
         我寻思，若是哪吒能捣毁体内的魔丸，倒也不似这般求死不能。 

　　
         后来老龙王向天庭要回了爱子的尸首。龙族镇压的海底妖兽已死伤大半，龙族没有了再去镇压下去的义务。龙王的称号，得到了近万年来，第一次的实至名归。顿时，四海升平。 

　　老龙王在要回爱子后，把自己重新绑回了定海神针上，直到千年后，那神针被人取走，老龙王的身体已经羽化，一碰就化成了灰烬。 

　
         再说回龙三太子。龙族要给龙三太子举办葬礼，用了海底深渊里尘封万年的沉香木，制成厚重的棺椁，将那抹蓝色封了进去。龙三死后被封华盖星。华盖星，常与狂傲不驯相挂钩，不知他可否喜欢这个释意。 

　　老龟停了停，喘了口气。回忆这些悲怆往事，简直是要了老命。 

　　你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？ 

　　我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。 

　　但是，你们不想想，那魔丸哪吒是谁？不屈服于天意，更无视生死的界限。 

　　
         哪吒恢复金身，直下东海。并不伤人性命，也未取财宝，他直冲海冢，生出六臂把那龙三太子的棺椁给抬走了。这也是后来大闹东海的由来。 

　　 

　　他要这尸体作什么？老龟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，哪吒同龙三太子有过约定，既然本就是同一根源，生要相伴，死要同椁。 

　　老龟当年还是只小龟，它躲在怪石嶙峋的海涯边，看见了远处天空有抹金红色越来越靠近。哪吒把龙三放下，用长枪劈开沉香木棺。 

　　老龟看到了那里面的人，已然去了多日，却容貌依旧。且不说龙三是为何而死，单是被剔除灵珠，就没有了魂魄，肉身竟然还不腐坏。 

　　 
         龙三太子，生不同人，死不同鬼，魂无所依，魄无所倚，不入轮回，更无来世。 

　　 
         哪吒看了他好一会儿，然后将一袭红衣给他披上，在夕阳下，他一人对天地行礼。龙三右手攥着一块破旧的物什，好像是块破布，里面包裹着一块骨头。那是哪吒的心头骨。 

　　哪吒把心头这块骨给了他，保他尸身不变。保他魂魄不散，希望能让他重入轮回。 

　　 
         我唏嘘了一阵子，就算是神仙，爱起来也和凡人没有两样，谁还没有个执念了？ 

　　老龟很费劲儿地挪了挪身体，它后来就一直守在这里看管着。 

　　哪吒被派来的天兵天将抓回去，看管起来，放出来之后，又是那狂傲的战神，红发桀骜。只是哪吒再也没有体会过疼痛。 

　　仙藕化作的躯体，心又被挖空了一块，没有成那木然的石柱已是大幸。 

　　 

　　龙三太子封华盖星，位列封神榜，哪吒肉体封神，不在榜单之内。 

　　到死，两人的姓名都未并列。哪怕是能转世，谁又能记住谁呢？
         老龟别有深意地看着我说，他们只求对方下一世能平安喜乐，哪怕生生不见，不记得最好。

　　 

　　我感慨了句，龙三太子真是无辜枉死了，至纯的灵珠，可惜了。 

　　老龟悠悠然用混浊的眼珠看向我，问道，你可知龙三为何必须得死？ 

　　盗取灵珠，水淹陈塘，放出妖兽，种种罪行，可不是得死吗？ 

　　老龟摇头，你说的都是些书上写的。龙三太子是自愿死的。
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我惊疑了片刻，忽然不知为何，心脏像是被万千钢针扎了一样抽搐不止。大脑晕沉，下一秒就要被什么吞没。
         可是终究我沉默下来，平复了自己的心。仔细想想，也能想明白这里面的道理。 

　　 

　　元始天尊给灵珠取名哪吒，却未给魔丸赐名。哪吒的天劫，本是龙三命里该承担的，龙三不过是把灵珠还到它应该去的地方，既能够抵消自己一族的罪孽，还能让化解挚友的天劫，岂不是两全？

        我又问，哪吒到最后飞升成神时，放没放下。
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老龟说，放下又如何？放不下又如何？ 

　　老龟的气息愈发的微弱起来，它时日无多，也不肯再同我多言几句，便睡过去了。 

　　 

　　我看他睡去，悄无声息地施了一静音咒，走向了那厚重的棺椁。 
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我本陈塘人氏，天生蓝发，被人视作异类，还好有一胖道人愿收我为徒。那胖道人说我的根骨像他那逝去的徒弟，脸却像另外一个人。真是个奇怪的说法。于是我便随他习过几年道。我本人喜爱云游四方，水性佳，最爱去海边收集奇闻异事。 

　　今天若不是碰见这老龟，我都不知，千年前还有这等轶事。 说来可笑，从刚刚我心底就有个不大不小的疑问，总觉得这故事似乎和我有关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我站在棺椁前，深鞠一躬，得罪得罪。 

　　而后便移开了棺板，跳了上去。 

　　我娘说，我这骨子里自由不羁的性格也不知是像了谁，白瞎了这温润的五官。或许是天生的吧，我这样想。 

　　 

　　
         棺材里，空无一物。 

　　
         呵，就猜那老龟是信口胡言。罢了罢了。我重新组好那棺材，安安稳稳地再摆回它的位置，收回咒语，踱步出去。 
        走至海边，天上彤云密布，点点凉意从天而降，我伸手去接。 

　　又下雪了。

PS： 削肉剔骨，剥麟抽筋，这个情节我终于写了！我终于写了！！